【特稿】山沟沟里走出农民工女作家

　　刘富琴在“富蔚特产店”里边打工边销售《山沟沟里的女娃》。长城网记者张世豪摄

　　弃学

　　刚开始写书，恰逢母亲去世。“那时候特别懊悔，因为曾抱怨爹娘没有供自己上学。”

　　刘家祖祖辈辈都在种地，父亲念了几天扫盲班，母亲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当时母亲告诉年轻的刘富琴：“咱家坟头上没长那根念书的草，你还是回家帮你爹种地吧。”

　　此时，刘富琴的父亲正被肺气肿折磨，“晚上睡觉像是拉风箱似的”，早上不吃药连穿衣服都很费劲，白天别人家种地是扛着大锄，而刘父只能用小锄；刘富琴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在读小学，一个在读中学。

　　倔强的刘富琴还是要求读书，为此三天没有吃饭，最后母亲哭着说：“不是娘不供你了，是咱家确实没钱呀，孩子，你任命吧！”刘富琴也哭了。

　　这一年，刘富琴18岁。

　　没钱念书了，刘富琴决定自己挣钱攒学费。她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回家缝皮毛。最开始，每天手指头都会被顶针挤出血泡，然而，缝出的活儿还是需要返工；验活的老师傅看到这双本该写字的手指结满了血疤，非常心疼地说：“丫头，你不是干这活的料，还是趁早想别的办法吧。”

　　后来，母亲说，缝不了就别缝了，给你找个婆家吧，让人家给你找个工作。

　　说媒的人很多，刘富琴只有一个条件：必须供我读书。

　　亲戚听说她的想法后，登门提亲：有一家人在包头工作，他家可以满足你的条件。并替男方答应说：“到了包头，你想念书就念书，想上班就给你找工作。”读书的诱惑让单纯的刘富琴千里迢迢，随说媒的亲戚去了包头。见到那个男人后，她才知道，自己不但走不进学校的大门，而切已经误入了婚姻的企图……

　　刘富琴感到后悔了，她想回家，然而，路途遥遥，岂能让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刘富琴在包头干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砂石厂筛沙子，厂里有很多从劳改队出来的就业者。聊起那一段经历，刘富琴声泪俱下。无法想象，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在那样的环境下工作，需要忍受多少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然而，年龄只有18岁的她，又有什么办法？年底的时候，收到家里的一封信，信的内容是：二姐二姐夫，新年好，听说你们结婚了，婚礼办得很隆重，听说你们过得很好，家里人都很高兴……

　　想解除婚约的刘富琴，看到父母的来信后彻底妥协了。

　　本来，她一直利用业余时间看书学习，一心想拼自己的力量走上文学道路，这让她的丈夫很难接受，他认为：“她如果地位高了，就不可能和我过了”。因此，开春后，给她找了修路的工作。她每天在中午大家休息吃饭的时候，自己坐在树下，一边吃饭一边看书，然而，她的丈夫坚决不让她触碰书本，为此，刘富琴和其丈夫经常闹矛盾。但每次看到父亲的来信：“孩子，爹娘不在身边，凡事你俩要商量着来，家和才能万事兴啊！”为了让爹娘放心，为了让七十多岁的公爹早日当上爷爷，刘富琴只能委曲求全，含泪放弃了文学梦。

　　地冻后，修路工作告一段落。刘富琴又开始去家属楼烧锅炉，用她的话说：“每天脸上黑乎乎的，跟下煤窑的矿工差不多，头上戴顶‘小日本’帽子……”

　　第三年春天，刘富琴怀孕，丈夫才答应带她回娘家。刘富琴再也不想远离家乡，远离爹娘了。在女儿三周岁，儿子刚过百岁的时候，丈夫被检查患了肺结核、骨结核、心脏病等疾病，为了抚养两个孩子，刘富琴除了种地，还养猪、缝皮毛、织地毯、砸石灰窑的石头、当建筑工地小工等等。就这样，刘富琴离文字更远了。

　　爹临死前拉着她的手说：“孩子，爹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再让你念两年书，否则，你不会过得这么难……”

　　采访时，刘富琴说：“求学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再苦再难我都认了，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爹娘，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我没有尽到做女儿的孝心。”

关键词：山沟沟,农民工,女作家,蔚县,大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