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6日,贵州省凯里市,梁水生与亲生父母团聚。23年前,3岁的梁水生跟着母亲摆摊卖菜时被拐走。其母从此开始了23年的寻找,而在这23年的时间里,她在菜场的摊位一直没搬动过,因为“怕孩子回来了找不到”。
人世间的离别,概而言之,无非两种,一是生离,一是死别。两相比较,前者带给人更多的痛苦,因为,死别是明知此生不复相见,其悲伤可因时光流逝而变淡甚至消逝;而生离,却因为明知对方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而不可得见,令人生无可奈何之悲,所以,屈原在《九歌》中才会无比悲痛地呤出“悲莫悲兮生别离”。
23年的时光里,无数次日出日落,这位母亲一直在原地苦苦等待,等待一个渺茫的希望。希望的另一面,是无尽的悲伤,因为,这个希望之地同时也是一个被痛苦蚀刻过的地方,目之所及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那个被慌张与绝望充塞的时刻。
鲁迅先生的小说《祝福》中,失去儿子的祥林嫂一遍又一遍地向别人说起爱子生前的琐事,说起自己在爱子最后一刻的疏忽。现实中,经历过失子之痛的父母们又何尝不是一个个不断自责的“祥林嫂”呢?
残存的希望是支撑他们走下去的唯一支柱。梁水生的母亲是幸运的,但无数像她一样的母亲,却没有那么幸运,她们仍然无法走出失子的痛苦,仍然在盼望着某一天、某一刻,那个曾经整日黏在她身上的小家伙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是,有多少人等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啊。在电影《失孤》中,刘德华扮演的父亲雷泽宽,骑着摩托车四处奔走,一走就是十几年,只为寻回两岁时被拐的儿子。雷泽宽的原型,是山东省聊城市的郭刚堂,如今,他的寻子经历虽因被搬上银幕而广为人知,但他仍然行走在寻子的路上,因为,那个属于他的幸福时刻一直没有到来——谁知道会不会永远不会到来呢?
即使重逢的时光没有23年那么漫长,即使因人贩子而导致的分离只有数年、数月或者几天,那痛苦,那绝望,那慌张的恐惧仍然是刻骨铭心的。所以,明白失子是怎样的痛,就能明白人贩子的行为是多么可恨。
在这个苦尽甘来的故事中,我们看到了父母漫长而执着的等待,看到了被拐卖者对身世的苦苦追寻,看到了警方的积极努力,看到了宝贝回家这样的公益组织的深度参与,看到了DNA等技术手段所发挥的重要作用,但是,我们同时也看到了养父母对被拐者的误导,看到了人贩子在故事中的缺席。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这样的话用在贩卖人口问题上,仍然是贴切的。所以,虽然不是所有的养父母都如这个故事中的养父母那样极尽阻挠之能事,甚至有的会主动帮助被拐者寻找亲生父母,但是,作为人口购买者,他们仍然需要为此而受到惩罚。
至于此类事件中的另一个当事人,即人贩子,从伸出罪恶之手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人性就已然泯灭掉了,这也是为什么人贩子中少见良心发现者的原因所在。对于他们,则更是不能放过,即使追查的线索非常微小,即使时隔多年将其绳之以法的可能性非常微弱,仍然要竭尽全力抓到他们,以告慰因“生别离”而受伤的心灵,以警示那些仍然心存侥幸和歹念的人。(张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