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空军英雄刘德林

长城网记者 商棠 通讯员 侯建华 李杰 康小莉 冯浩 柴婷婷 胡靖

　　编者按：平山县大型文史地理调查工程——平山村庄考工作自2017年10月启动，在2000多名志愿者共同努力下，平山县717个行政村的村考初稿已全部入库，“村考历史，篆刻平山”也顺利完成。这一过程中，许多尘封的红色故事和英雄人物被“寻找”回来，成为党史教育、爱国主义教育的生动教材。

　　刘德林，在抗美援朝战场上架机与美军空中“拼刺刀”的平山籍英雄，击落敌机三架，荣立一等功、三等功各一次，26岁时英勇牺牲。

平山籍空军英雄刘德林

　　讲述空军英雄刘德林的故事，还得从平山村庄考说起。

　　“103部队、抗美援朝、击落两架美国飞机、荣立二等功……这不合理呀，立功等级给定低了！”2021年4月16日，在审核北冶村村考稿件时，刘德林烈士的词条引起了志愿者李杰的注意。平山村庄考总策划张志平要求搜集刘德林烈士光荣事迹，充实写好人物词条。

　　平山县革命烈士有5000多人，但烈士中具备平山籍、空军、战斗英雄、击落美军飞机经历的不多见。侯建华、李杰、康小莉、邓其平、史泽清等村考志愿者，联系自己的老战友、老同学、抗美援朝烈士后代等，千方百计在空军政治部、原空三师、石家庄飞行学院查寻烈士资料。同时，自发组成“寻找刘德林”团队，开始紧张的查找工作。空军英雄刘德林的故事也渐渐清晰起来。

　　朝鲜战场上与美军空中“拼刺刀”

　　刘德林，平山县北冶村人。1940年村小学毕业后，积极参加抗日活动，1943年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后在本村进步青年王瑞影响下，1945年9月参军。曾任晋察冀军区教导师班长、教导旅某首长的警卫员。1947年11月至1949年1月，刘德林在华北军区步兵学校学习。1949年1月至11月任平（京）津纠察总队班长。1949年11月进入空军第六航校第1期甲班学习，1950年10月毕业，期间立三等功1次。

　　1950年底，刘德林任空3师9团一大队飞行员。1951年4月25日编入志愿军空军战斗序列，开始执行作战任务，是“王海大队”第一编队成员。

　　在当时，我军飞行员战前飞行训练平均不超过100小时，面对的却是平均飞行时间1000小时以上，多数参加过二战，技术熟练的美军飞行员。面对悬殊的实力，这些最可爱的人毫不畏惧、义无反顾地飞上蓝天。

　　1951年11月9日9时44分，志愿军空军地面指挥所通报，发现平壤以南有8架美空军F-84战斗轰炸机在盘旋活动。9时51分，9团奉命起飞18架米格-15战斗机迎敌。当我机群飞至战区，发现美机已经返航，错过了交战机会。正当我机群要返航时，接到地面指挥所通报：前方40公里处有敌一架FMK-8型飞机在活动。这是一架机身硕大的英军双发动机飞机，正在巡逻飞行。敌机发现我机后加大速度向南逃去。眼看敌机就要逃过“三八线”了，刘德林急得两眼冒火：“我打不掉你，今天就不回去了！”他左绕右绕连续开炮，最后绕到敌机尾部开炮。刘德林返航着陆后，王海和战友们忙跑过去异口同声地问:“打掉了没有？”刘德林拳头一挥，说:“嘿，真过瘾！我眼瞅着它拖着火焰掉了下去。”听他这么一说，大家这才解了气。这是9团的首战首捷。

　　1951年12月15日6时58分，美机4批52架在平壤地区上空活动。我机群迅速飞至清川江附近战区，激战中，友机被击中飞行员跳伞，为了避免飞行员遭美机攻击，马保堂和刘德林双机拦截袭美机。看到长机马保堂被6个F-84围住，刘德林一转机头射出几炮，把美机吸引到自己身边，随即一个转弯爬升，占据了有利高度，然后他又猛冲下来，瞄准两架美机3炮齐射，美机一前一后冒着浓烟栽进了清川江里。一大队圆满地完成了掩护兄弟部队的作战任务，击落美机5架、击伤1架。

1952年4月22日刘德林一等功、三等功奖状

　　1952年4月22日，刘德林被空军政治部授予一等功、三等功各1次。

　　1952年5月15日上午，刘德林在执行任务中牺牲。那一年，他26岁。

　　铁汉柔肠情牵故土

　　1952年6月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103部队政治部寄出了给刘德林大哥刘德堂的一封《讣告》信。15天后，刘德堂正在田间干活，村干部拿着一封信送到他手里，告诉他二弟刘德林牺牲了。大哥拿着这封沉甸甸的信，心中非常悲痛，他无法相信这是真的！“二弟真的牺牲了？”他不敢想下去，也不敢对母亲提及此事。

　　1952年9月27日，中国人民解放军103部队政治部寄给刘德堂一个绿色皮箱，里面有一份“刘德林同志遗物登记清单”、生活用品，还有华北解放纪念章、抗美援朝纪念章、跳伞章、慰问章、纠察章各一枚。

　　母亲终于知道了这个噩耗。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出息懂事的二儿子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自己。两年前的深秋，刘德林航校毕业后回家探亲，家里为他订了一门亲事，没想到那次短暂的相见竟成了母子的生离死别。“儿不知大人玉体可安”“家中的丰收今年怎样，是否够用？”“再问小全廷（即侄儿刘川廷）会走路了吧，狗猫弟（弟刘德寿乳名）现在干吗呢”……这一封封家书中满满都是德林对家人的眷恋之情。然而，再无德林唤娘声，娘再也看不到儿的面容。母亲的心碎了。

　　牺牲36载忠魂归故园

　　刘德林父母生育一女三儿，德林排行老三，是家中次子。刘德林的大哥刘德堂有两个儿子，长子刘川廷；德林的弟弟有三个儿子，长子刘树廷。

　　刘德林牺牲时，侄子刘川廷年仅5岁。此后每年清明和十月一，他都会陪着缠足的奶奶往返几里地，到尖子岭刘家墓地祭奠亲人。他记得奶奶总会到墓地的东北角画一个圈，用颤抖的双手捧起泥土，堆出一个小土包，然后坐在小土包前点起纸钱，撕心裂肺地不停地哭喊着“狗英（刘德林乳名）……”随着时光流逝，刘川廷终于明白了奶奶呼唤的正是牺牲在战场上的二叔！奶奶遥祭二叔永远都在东北方向，她知道二叔的遗骨还在东北，没有回家。她望着东北方，希冀用这种方式缩短与二叔的距离。在刘川廷的记忆里，奶奶从不对外人流露悲伤的情绪，她以日夜操劳转移自己的思念。然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二叔的遗骨一直没能回家，1977年，奶奶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

　　大山深处的农民刘德堂、刘德寿兄弟俩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亲兄弟，也一直牢记着母亲去世前唯一的心愿——迁回德林的遗骨葬于祖坟。

　　正当刘家兄弟为打听不到德林遗骨安葬地而一筹莫展之时，曾任平山县古月公社书记的封玉润到丹东出差时无意中发现了平山县北冶村人刘德林烈士墓碑。兄弟二人得知刘德林的墓就在丹东市振安区三道沟瓦房村附近后，迁回遗骨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1988年，兄弟俩把迁回德林遗骨的事情交给了下一代刘川廷、刘树廷，这一对从未走出大山的年轻人肩负两代人的心愿，带着奶奶念念不忘、盼儿回归的心愿，带着全家人的嘱托，怀着激动、忐忑的心情奔赴千里之外的辽宁省丹东市。

　　1988年11月9日，刘德林的两个侄子来到丹东市三道河烈士陵园，远看山坡上有层层小平台，走到平台前，看见最前排左起第六个石碑上刻有“刘德林烈士”的墓碑，两人顾不上找路，就从土坡上爬到石碑前，双膝跪地，磕头默念：“二叔，我们总算找到你了！”二叔没有回音，回答他们的只有呼呼的北风。

　　第二天，他们找到丹东市振安区民政局，说明来意，得到了民政局的支持和帮助，并资助安葬费100元整，经过协商决定于11月11日起走遗骨。

位于丹东市三道河烈士陵园的墓碑

　　11日一大早，他们跪在二叔墓前，一边烧香纸，一边念叨：“二叔，咱们要回老家了，您和奶奶就要见面了……”两人打开二叔的红棺木，强忍着泪水，嘴里念叨着“二叔”“二叔”……小心翼翼地用塑料布包裹住二叔残缺不全的遗骸及遗物，把“二叔”放入行李袋，兄弟两人轮流抱着“二叔”乘火车、倒汽车辗转千余里回到了北冶。

　　1988年的农历九月，寒风瑟瑟，群山静默，险溢河在呜咽！刘德林牺牲36年后终于回到了“家”！乡亲们把德林安葬在母亲的脚下，母子终得团圆！

　　2015年4月1日，平山县民政局、北冶乡人民政府立“刘德林烈士之墓”石碑。

　　“寻找刘德林”的故事

　　4月27日，“寻找刘德林”团队成员冯浩与爱人再次驾车前往北冶村，见到了刘德林烈士的侄子刘川廷，打算拍摄更为清晰的原始资料照片。正当冯浩与刘川廷交流时，身居北京的平山革命史研究专家侯建华从北京打电话询问此事，并在电话中和刘家子侄亲切沟通。刘川廷将二叔刘德林的原始资料郑重地交到冯浩手中。侯建华考虑到这些原始档案的珍贵，担心快递丢失，决定坐高铁来石取走资料。一则来取平山县政协开具的前往空军政治部查阅烈士资料的外调函，二则准备把烈士家属保存多年的资料扫描成电子档案以便永久保存。于是，他次日一早便坐火车从北京赶到石家庄。因五一长假期间车票紧张，未能买到高铁动车票，年近古稀的老人坐了近4小时的普快到了石家庄。11点30分，等候已久的冯浩在石家庄站西广场见到了侯建华，并转交了刘德林的资料。随后，侯建华立即返回北京。

　　5月7日，侯建华再次从北京赶到平山县。上午9点，在刘德林烈士的几个侄子、侄孙带领下，侯建华和“寻找刘德林”团队成员，沿着蜿蜒的山路来到烈士墓地，大家将鲜花献于烈士墓前，一同向墓碑三鞠躬，表达对烈士的敬仰之情。

村庄考志愿者们向烈士致敬

　　随后，在村委办公室，侯建华把烈士原始资料与扫描的200多页图片、电子资料一起交给烈士亲人。烈士的侄子刘川廷等回忆了从长辈口中听来的关于二叔的点点滴滴。